影子里的狐狸。

君之所至,青山常在。
我永远喜欢成田良悟。

【喻黄】过路人(中)

(上)

*年下。

*OOC







3

早上,起床哨在不远处炸开。喻文州从床上弹起,捂上耳朵又倒回床上。断断续续传来碰撞声和水声,喻文州打着哈欠起身,入眼是散落一地的行李,甚至还混杂着些许水迹。

洗手间的方向挤着不少人,喻文州慢吞吞的换好衣物,一件件收好自己的行李,并不着急。昨晚一夜无梦,一觉醒来身体也没感到多少不适。将行李提到角落,喻文州走进从爆满到无人问津的洗手间,冷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。洗手间内也是一片狼藉,喻文州眼角瞥见自顾不暇的室友们,在心中叹了口气,大脑中一闪而过卫生规范,开门走出寝室。

走廊上还空无一人。喻文州在尽头寻到拖把,身侧吹过一阵风。转角处狭隘的门,外部一片宽敞明亮的阳台。上方的铁架零零散散地挂着几件衣物,分不清是谁的衣物。

喻文州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,犹豫着没有向前。身后突然被人推了一把,“学生也可以用,虽然那家伙提。就只是个晾衣服的地方,自备衣架,没有洗衣机,大家都是手洗。”

走过门才感到阳光明媚,将不适一扫而空的温暖。喻文州转过身,“教官早上好。”“嗯。动作快点,别磨磨蹭蹭的。”黄少天靠在走道上,平视着喻文州,不动。喻文州在那目光里感到几分愉悦,让黄少天身上多了几分随和。从角落拿上卫生工具,喻文州欠身后离开。

寝室中依旧混乱。喻文州堆好零散的行李,将地板慢慢打理好。结果又倒了一次垃圾,喻文州看着堆积的零食袋,感叹他们昨晚的胃口真好,还有老师搜索的能力有点差。

喻文州还卫生工具时,黄少天依旧靠在那个地方。阳台的光刚好笼罩那方寸之地,喻文州从他身边经过,心头不知为和一颤,“教官好。”延迟了几秒才得到的回应,“集合。”

震耳欲聋,比之前口号还要大上几分的声音,喻文州一个踉跄险些摔倒,心脏骤停。扶着墙转过身,喻文州看着黄少天起身走向楼梯,若有若无听见一连串隐忍着的笑意。

喻文州边平复自己受惊的心,边集合的操场走去。楼梯上遇到了不少同学,喻文州带上微笑打过招呼,下意识寻找黄少天的身影。然而不知所踪。其他班的教官们在操场上行走,喻文州站在昨日的位置,组织着已经来到的同学。四周此起彼伏都是教官的吆喝声,八个教官唯独缺了黄少天。喻文州安抚着带有疑惑的同学们,到最后,一班反而是最快整理好的。

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乖巧的站好,喻文州重新归队,不知去了何处的黄少天才再次出现,就站在喻文州身边,“做的不错啊,再接再厉。一会儿记得问号,被队长批你就完了。”

“是。”喻文州低声应下,又想起昨晚被点出的规范。大声问好的规范,私底下被无数学生抱怨太蠢的规范。但如今似乎变成了这位教官抓找乐子的规范。啊,被盯上了。喻文州想了想,本来就是要做的事,被人督促了居然感觉有点开心。嘴角不受控勾起微笑。

然后被发现了。“笑什么笑,队伍里是能笑的地方吗?在好笑也得给我忍着,而且现在根本不好笑。站好。”黄少天看了喻文州一眼,伸手敲了一把他已然挺得很直的脊梁骨,向前走去队伍里巡视。站得很好了啊,喻文州刚走一瞬间的神,眼角突然瞥见刚走出门的老师,立即绷紧神经,“一班向老师问好。”队列中响起断断续续起起伏伏的呼喊,“老师好。”

目光四周转了一圈,没有其他的老师,喻文州松了一口气。身后的队列向起了其他教官的吆喝声,“你们瞎啊。”“就一班看到了?”“昨天教了什么?”“脑子呢?”然后是混杂着紧张的吆喝和病死挣扎的呐喊,“六班向老师问好。”“二班向老师问好。”……

啊,好像害他们被骂了?喻文州如此想着,内心不仅没内疚,还带上些许幸灾乐祸。

同学们卖力的垂死挣扎并没有什么结果。有教官站上了石台,强行俯视他们,“闭嘴。一群蠢货,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全部蹲下!你们是一个集体!前后跳一百个!开始!”

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中,有细微的抱怨声此起彼伏。零零散散遍布四周,不大亦不突出。喻文州面前的同学有些躁动,横竖都是对处罚的不满。也没有办法阻止,喻文州安静地平视前方,动作标准地做完。没有经历任何热身的运动,喻文州感到大腿肌肉酸软有紧绷。

关节有些站不住,喻文州只能四处移动自己的目光,妄图以分散注意力来减轻不适。

黄少天看着又不标准又不整齐的学生起起伏伏,心中已飞快嫌弃上一轮。有不少摔倒的人,也有很多痛苦忍耐的表情。默默将目光挪回自己班,抬头蹲好的喻文州如此显眼。

喻文州的嘴角动了动。这小子是在挑衅我吗?黄少天的视力很好,在他将注意力留在喻文州身上时,更是一丝细节都不会错过。还敢往我身上看……不过体力不错,姿势很对。

莫名就感到舒心了几分,黄少天主动错开了喻文州的目光,暗自砸了咂嘴,他是有多久没遇到,又不怕他又不幼稚得狂妄的人了。“不过能不能表现得怂一点呢,”起立的声音真大,完全淹没了黄少天一连串低喃,身为教官的他反而露出张扬的微笑,“稍微害怕一下,惊慌一下,茫然一下,甚至抱怨一下多好。”如今这样冷静反而勾起他找乐子的心思了。

把学生们狠狠地折腾了一番,整个食堂似都被那股怨气充满。“又来了又来了。”黄少天靠在树下,几位教官在他面前晃悠,学生们抱怨着他们的同时,他们也在抱怨着学生们,“每年都这么烦。”黄少天在一旁打了个哈欠,“我觉得还好。”原本细碎的讨论声瞬间销声匿迹。感受到各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,黄少天对他的队友们笑了笑,“有个挺乖的学生。”

纵然抱怨的气氛已经非常明显,诸位教官也装作看不见。能不处罚总归是好的。

“军姿站好了啊,先来个半小时。”集合完后领到操场的角落,黄少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后,目光扫过面前的学生们。痛苦和不满占据了大多数的人的表情,毫无新意。

黄少天绕着他们转了几圈,敲打了不少偷工减料的人,最后靠近喻文州。还是那么标准,挑不出差错。八月的热浪烘烤着地上的人,黄少天寻了处学生们看不到的地方,坐下。

他们可真是太辛苦了,黄少天数着沥青地上的凹陷处走神,但没办法,我职责所在。

很热。喻文州能清晰地感受到汗水滑落,带起一连串麻痒感。因为非常无聊,所以关于自身的不适被放大。没有风,倒是有只不断穿梭的蜜蜂。喻文州咽下口唾沫,继续发呆。

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少,也不清楚还有多少。直到身后传来那声吆喝,“结束,原地放松,要喝水的传水杯。”宛如天籁。瞬间垮下一片。想聊天又不敢出声,想休息又不敢坐下。

喻文州渐渐松下自己的肌肉,不知被什么鼓励着转过头,刚好看见正在起身的黄少天。

然后被瞪了。之前一直平整的军装,带上了密密麻麻的褶痕。黄少天起了个手势,喻文州转过头前没忍住,被黄少天看见了愉悦中带有几分放肆的笑。“靠。”黄少天前后拍了拍裤子,眼角的目光看着喻文州,恼羞成怒中羞恼多愤怒少,这家伙根本一点都不乖。

弥漫在学生们间的怨气散了几分。有着妥协的意味,麻木的视线投往黄少天。

而黄少天只能装做看不见。依旧按照计划进行,齐步,跑步,他们做得并不好。如此便只能不断重复。怨气又再次累积,黄少天看得烦躁,连续不断喊口号也让他感到无聊。学生间的怨气带有报复的意味,甚至影响了他们的动作。黄少天只能适量增加他们活动的次数和时间,然而那若有若无的怨气依然存在。真是麻烦死了,黄少天走了神,每年都是。

有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其他不同。黄少天不用刻意去寻找,那种不带任何埋怨,始终清明的目光,来自那位喻文州。他很优秀,在学生们都看不见他的时候,黄少天才会将目光投向喻文州,纵然已带过很多年的军训,在现存的记忆中他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。

一上午便在不断重复的齐步和跑步间度过。午饭的菜品并没有多大提升。有提升的是他们的饭量,已然没有挑剔的那种体力和胆量。只是怨气仍然弥漫在每一个角落。

吃过饭后,教官们零零碎碎不知在什么地方,所以学生们也就鼓起了些许勇气,进行放松的交谈。男生也好女生也好,跨班寻找着亲朋好友,大多数都是各种各样抱怨的声音。

偶尔也有不是抱怨的声音。喻文州没有加入任何交谈,只是总有些声音传入他的耳中。

“站军姿好累……”

“我们还好啦,在树下面。你看二班都在太阳下。”

“齐步真的好麻烦,到底是谁总是凸出来。”

“难道不是你么。”

“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效果,噼哩啪啦的靠角声,我有十只脚噢。”

“慢慢来吧,感觉这个教官挺好的啊,都没有凶我们。”

“而且他有点帅……”

“明明是非常帅好嘛!八个班的教官就我们班的最帅,超幸运!”

是他们一班的女生,喻文州听到这里走了神,脑海中浮现出今早的黄少天。各种各样的黄少天,有其他同学见过的,也有没见过的。细细回想的一番后,喻文州不自觉地勾起嘴角,嗯,是很帅。眼看操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喻文州不再置身事外,开始组织列队。

结果因为其他班乱糟糟一团,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“你们是一个集体”的处罚。

因为很多很多什么原因,总之喻文州非常疲倦,回到宿舍后,飞快地进入了睡眠状态。

仅隔了一面墙的教官宿舍,黄少天坐在床边听他们吐槽学生们。于此见识了不少趣事,同时也在悄悄庆幸没有遇到那种奇葩学生。“反正只有四天,”黄少天倒在床上,十分懈怠地开口,“尽量和平地度过呗。”“你倒是好意思说。”结果被围攻了。“就你们班没什么差错。”

然后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抱怨,倒是有几个前来询问,“你怎么带的,他们很乖啊。”

乖个屁。脑海中出现的是喻文州的模样,黄少天在心里嗤笑一声,他才不乖。但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没有一丝相同,“有个学生在管,他挺好的。其他也就和你们差不多,都不带脑子。”听到这里,取经的也散了,他们班有个学生再好,总不能去要过来是吧。

黄少天打了个哈欠,准备进入午休状态,突然想起了什么,伸脚踢了踢斜对面的一位教官,“你下午是不是要挑国旗班?”“你想带?”“带什么带。我班最后一排第一个你给我留下,别弄走了。”“你以为他一定能进?”“是啊。”黄少天对上那位教官的目光,扯出一个张扬的微笑,带点炫耀意味的自信,“他走得很好。但你得给我留下,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?”“行。”那位教官耸耸肩,而在场的所有教官,都对那位不曾谋面的学员多了几分好奇。

 

4

下午的温度比上午还要高上几分。经过一中午的时间,学生间弥漫的怨气竟散了几分,反添上几分死气沉沉。就连喻文州都被这氛围影响,在队伍中悄悄打了个疲倦的哈欠。

有目光落到喻文州身上,从不同的方向,带有不同的审视。喻文州精神一振,瞬间抛去那仅存的倦意,调整好身体展现出来的状态后,在心中暗暗疑惑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在哪里出了差错。这种令人精神一颤的目光,毫无疑问是来自各位教官,那又为什么会……

他好像有点紧张。黄少天站在队伍前方,看着喻文州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站姿,莫名从他身上感到一种拘束。真乖巧。黄少天移开了视线。下午的高温似乎消退了几分。

千篇一律的内容到如今便显得非常无聊。喻文州在队伍中,机械地跟着口号不断练习上午新学的正步。在高温下来回行走,习惯后倒也不算特别痛苦,于是无聊便尤为明显。

非常,非常,非常的无聊。黄少天重复着口号,然而效果依然不佳。根本毫无意义的重复。心中生出几分烦躁,黄少天下另让学生们原地休息,独自驱散心中细微的抱怨。

时间便如此度过。在之前的劳累下,学生们心中竟对黄少天加了几分微妙的好感。

除了喻文州。即使在角落中训练,依旧有那种目光不时从喻文州身上扫过。只好一直绷紧神经,或多或少忽视了自身最直接的感受。其实本来是不在乎的,喻文州的目光从黄少天身上一闪而过,但现在自己的疏忽,会不会影响到他呢?是某种带着些幼稚的纠结。

“停一下。”不断重复突然被打断,喻文州向声音的来源投去视线,是一位不曾见过的教官。黄少天和那位对视了一眼,向一旁走了几步,直径退到队伍的一侧。那位教官板着脸,凌厉的目光扫过他们,没做任何解释简单明了地下达命令,“等一下走一个正步和起步。”

某种跃跃欲试的好奇开始在同学间蔓延,细细碎碎地不断流转。喻文州心中划过多种猜测,眼角的目光悄悄落在黄少天身上。恰好对上他的目光,他带着笑意凝视着自己。

在看什么呢。喻文州来不及深思,另一位教官口令的下达,还有频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,让他只能绷紧自己的神经。不由在心中深思,自己做了什么引起教官们注意的事情吗?

那位教官站在一旁,严肃的表面下内心在暗暗赞叹,那位学生真的不错,难怪可以被黄少天注意到。真可惜,那位教官感受到黄少天略带提醒的目光,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,要不走了。毫不客气地点走了全部走的还行,身高也还行的人,那位教官继续走向下一个班级。

黄少天重新整理的一番站队,仿佛刚才那位教官根本没有出现过。顶着诸多好奇的目光,继续重复被打断的训练。枯燥的训练不断持续,直到和昨日差不多的夕阳出现才停止。

那些被忽视的好奇不断累积,而黄少天若有若无的放纵让他们重新找回之前的勇气。

“教官,他们去哪里了啊。”前方有女生发出疑问,黄少天站在一旁,“国旗班。”那是个什么地方?另一个疑问再次出现。还未问出口,前些时间一直空着的右边多了一队人。被挑选走的人混杂在其中,都是身高差不多的男生,营造出了某种特别的气场。下午见过的那位教官站在一旁,和黄少天交换目光。这就是国旗班啊,带有疑问的人自己给了自己答案。

喻文州站在后方,可以走神的时候总是在意着黄少天。而他们战友间的默契,让喻文州生出轻微的不爽。寻不到源头,带有淡淡的烦躁,陌生得让喻文州染上几分迷茫。

晚饭的菜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朴素。短短的两天不到,已然没有人会抱怨。像是习惯了一般。其实只是暂时妥协罢了,黄少天看着他们蚊子大小的食量,在心中暗暗叹气。

吃晚饭后吼了首新的军歌。喻文州赞叹军歌的多样,认真的将歌词中的气势记牢。而黄少天在一旁惊异他们吼叫带来的表情如此惊悚,在阴影处捂上双耳后,悄悄发出了嘲笑。

今晚的震耳欲聋倒是没有持续太久。停止后加多了一段训练的时间。灯不多,也不算太亮。八个班加上国旗班都挤在有光线的方寸之地。诸位教官的口号此起彼伏,一声比一声响亮。即便如此,混在在诸多脚步声中依旧非常容易被淹没。由整齐有序构成的吵闹。

黄少天在一旁吼了两声后放弃了。将他与队伍的距离拉到最短,然后拍了拍喻文州的肩,“你喊。你们听他喊。不要想着偷懒啊,我在一旁看着呢。你也是,给我好好喊。”

“是。”虽然有些意外,喻文州还是答应了下来。如果只是让班级的同学听到,问题应该不大。黄少天在阴暗处坐下,确认自己的学生们看不见他,便放松了姿态,全心全意地观察起他们。起初只能算有序,这个班级本身素质优秀之余,也证明了喻文州足以服众。后来每一次重复的结束,喻文州都会说些什么。黄少天听不见具体内容,但下一次必然会有些改变。不断总结与尝试,同学间协调后配合,黄少天看着他们的整齐度渐渐上升,直指优秀。

有点意思。黄少天挪开视线,井然有序的学生们在稳步成长。轻松之余难免又有几分落寞。一班的隔壁恰好就是国旗班被惩罚的现场,黄少天恰好对上他们教官的目光,悠闲地扯出饱含善意的微笑,提前召回略显疲态的学生们,随意用语言打压了一下便提前解散。

比其他班稍微早了一些。喻文州在走向寝室时,或多或少感受到某些羡慕混敌意。

依旧是他第一个回到寝室。昨日没什么交流,又来自不同的班级,拘束感还未散开。喻文州甚至都叫不上他们的名字。秉着节约时间的原则,喻文州飞快结束了洗漱,收拾好衣物后坐在床上,看着同寝室的人陆陆续续回来,然后陷入忙碌中,略微感到有些无聊。

仅仅过了一天半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。喻文州悠闲地坐在床上,在一片忙碌中显得有些突兀。不时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,欲言又止后走开,继续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。

似乎影响到他们了。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,但喻文州还是稍微感到有些许不好意思,斟酌中突然忆起今早见到的那一抹明亮,斟酌片刻后便起身走出了寝室,向那处阳台走去。

刚靠近的时候便已经感到轻风迎面,喻文州微微眯眼,和他刚刚穿过的一片走廊都不一样的感觉,能洗去在其他同学间感受到的,无意义的紧张和压抑,带来清爽的期望。

是什么期望。喻文州站在阳台的门外,此时外面一片黑暗。枝叶挡住大部分来自下方的灯光,只有一两缕透过。拐角处有人倚着栏杆,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脸,借着走廊的光看清喻文州的面容,“喻文州?”非常熟悉的声音,喻文州走进那一片黑暗,“教官好。”

看不清。喻文州一直在想他靠近,直到能模糊辨认出是黄少天的模样,才停下。

这小子想干什么。黄少天站在原地不动,默默看着喻文州不断向他靠近,然后停下。

好近。回过神才发现距离已近拉到极短,超出了普通教官和学生的界限。黄少天依旧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,喻文州犹豫着向后退了半步。变成了隔着黑暗看不清对方的距离。

“很闲?还有时间来这晃悠?不洗衣服?”黄少天在阴影下藏住笑,在还未走进黑暗前,看到的喻文州两手空空。怎么回答感觉都不好,于是喻文州选择性忽略,“没带衣架。”

“那就是很闲了。”纵使是大片黑暗,也能依稀看出黄少天耸了耸肩,“抬头,把我身后的衣服全部收下来。撑衣杆应该在这附近,自己找。动作快点。”喻文州点点头,也不知黄少天有没有看到,沿着墙边一路摸索,寻找撑衣杆的同时在心中疑惑,这又算什么呢。

喻文州动作很快。黄少天悠闲地吹着风,很快便受到了收好的衣服。伸手一托,目光扫过站在一旁不动的喻文州,黄少天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,“还看什么看,滚回去休息。”

直到喻文州依言离开,黄少天回到自己寝室中,将衣服随手甩到某位同事身上,才后知后觉地审视起他刚刚的行为。那是私事,黄少天侧过身,隔着一面墙的隔壁是喻文州的寝室,不是能支使学生的事。掌心还存留着那一拍的触感,不应该做出如此举动。太近了。

太近了。喻文州躺在床上,墙的那边是黄少天的寝室。是仅属于他们的美妙记忆么?还是每年都会有和他如此靠近的学生呢。喻文州在某种喜悦混纠结中,陷入沉眠。

隔日早上,还是一样的起床号,还是一样的紧张。喻文州还是独自去那清洁工具,只是这次没再遇到黄少天。在一样的时间,一样的地点集合,一样的见不到黄少天。喻文州一样的维持队伍,一样的带头向老师们问好,一样的在黄少天出现时被吸引,然后对上视线。

只是黄少天比起昨天更松懈了几分。休息的时间比昨日更多,挨个让他们出来作自我介绍。羞涩的羞涩,低调的低调。有人会报上兴趣爱好,更多不过是露个脸报个名字便退场。有什么意义吗?喻文州认真地听着,目光总是忍不住往黄少天身上瞄。一连两个休息时间,约莫十五分钟左右,全班便都走了一个过场。喻文州一个人都没记住,低头暗暗苦笑。

“记住几个名字了?”黄少天不知出于何意的提醒恰到好处地想起。因为他的放松,学生们也放松的几分,“教官记住几个了?”“我记你们名字干嘛?”黄少天很快回问过去,“我又不会和你们做三年同学。”名字。喻文州愣了愣,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有人在喻文州之前问出了声,“教官叫什么名字呢?”“我干嘛告诉你们?”黄少天的目光扫过那位出声的同学。似是被提醒了一般,此起彼伏的起哄声,“不公平不公平,我们都把名字说出来了。”“对对对,教官也要告诉我们名字。”“礼尚往来礼尚往来。”喻文州抬起头,直视着坐在前方的黄少天。他恢复了昨日的那副模样,今早刚浮现的放松感荡然无存。

黄少天眼神漠然地扫过前方坐着的学生们,在喻文州身上多停了两分,而后很快就移开,“休息时间结束了,全体起立。”“教官好狡猾。”“就是啊,说说又……”“闭嘴。”黄少天冷声地呵斥让全体同学仿佛回到了第一天,“立正站好。”瞬间压抑下来的气氛。

黄少天感觉到一直断断续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了,最后的一瞬他感到了喻文州混在了目光中的情绪,某种混杂着期望的委屈,还有深沉的失望。黄少天闭上了双眼。没必要说出来,因为你们不会记住。指甲嵌入掌心,既然不会记住,那么从一开始就不需要知道。

在气氛极其压抑,黄少天也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,隔壁国旗班教官脱脱然地走到他们班级面前,目光在两者身上飞快地转了几圈,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,“这家伙叫文少天。”

黄少天:……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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